写同人不留名

海角逢春,天涯为客。更新了就是想更新了。祝我发的都能发出去。

【奔莎短篇】一坛燕脂色

#陈年老文,参本结果本凉了系列
#诈个尸不喜勿喷,人怂志短
零.                                                                   
  愿每个人都会走出那段难熬的日子。
壹.
  专属晚春的薄凉自发梢晕至鬓角再全数灌进鼻腔,淹没颌尖;蛰伏湖底数月的寒意似乎终于寻见落水的猎物,讥笑着想把那副躯壳卷入暗处,却又在得手的前一秒被水车的冲劲生生扯去。
  啧,着实可恶。
  紫袍女子不耐烦地用足尖拨停水车,眯起那双妩媚中镌了九分狠毒的眸子凑近几步道:”你说还是不说!”不巧,又被面前她亲手缚在水车上的婢子喷了个湿透,水珠成串地从粘在颊侧的乌发上滑落,在胸口绽出朵朵暗色。
  她这下真的恼了,所兴收了脚任由水车拽着那人在眼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涂了蔻丹的玉手轻轻弹去附在下裙的水滴,“好好受着吧,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粗重的木械声再次响起。大量湖水自口鼻侵入心肺,稀释着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空气,莎丽只觉得全身血液都随着重力涌向头顶,浆糊般附着在灵台四周,又透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水腥味。随着窒息感愈来愈烈,被水压排挤的耳膜也不安分起来,将岸上尖锐又骇人的笑声无限放大又回放数次。习武多年,她自知这代紫云剑主不会如此憋屈的淹死,但只要上面那条毒蛇还滋滋吐着信子,安然无恙不过痴想。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湖底光影恍惚的样子,隐约还可以看到盘踞在湖床烂泥上的墨紫色水藻正随着水流蜿蜒而来,仿佛借自己的窘迫恣意生长,腐朽的纹理竟妄念重见天日。
  不过,除了这个身份和金鞭溪客栈,她到底也是一无所有。
  鲜活的风露呼吸起来格外困难,止不住的干咳几乎点燃嗓眼。在水车的最高处,莎丽瞥见不远处金鞭溪客栈高悬的酒旗和几个她亲手扎的红灯笼在檐角忽明忽暗;或许长虹冰魄看到自己了吧,或许驻扎的魔教喽啰注意到自己了吧,或许谁挑水路过发现自己了吧。阿爹阿娘故去后,她甚少再放声哭过。既有希望,不敢绝望。
  水车又转了几转,一切在水花升腾中归于寂静。马三娘挑眉,再次凑过来捏起婢子的下巴查看一番,这才松开水车上的麻绳,甚至在拎起那人领子甩在地面上的过程中还不忘翻一个轻蔑的白眼,她还是喜欢飘着半凋零的燕脂色海棠及同色衣衫的一池湖水。
  寒凉的水流穿过衣裳,不知什么时候束缚身体的绳子已然消失,莎丽无心思考是自己在下沉还是那水藻长的太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小,细密的水泡划过眼角泪痣向水面浮去,所谓同道殊途便是如此了吧。墨紫色悄无声息地覆上她的唇,吞没因脱力而来不及挣扎的右手,最后贴心地将她裹进织好的茧中。
  莎丽的后半生,皆拜她马三娘所赐。

  “音不对,重弹。"
  不知是谁倏地在自己脑后轻敲了一下,将莎丽从那段黯淡的回忆中拉回来,耳畔渐无章法的古曲遂戛然而止。她回过神,见自己正拥着琵琶坐在客栈屋顶, 大红灯笼照旧挂在檐角,然而皆被四处缀满的红绸抢去风头。子时过半,今夜的客栈不及酒肆喧闹也不及古刹沉寂,窃窃私语者、高枕安眠者全都因为同一件事栖身于这一格格木制竹制的方寸天地下。
  明日,不对,是今日,七侠终于又迎来了自旋风剑主得子,长虹冰魄大婚后的第三件喜事。
  眼前光风霁月被随意置于天边倒也十分怡然,海棠花香萦绕在衣料经纬之间,此般闲情惬意,金鞭溪的晚春果真是最通人心思。 始作俑者青衣折扇,提一壶新酒,踏着极轻的脚步绕道莎丽身边, 俳笑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捻琵琶,你们两个还真是好兴致。”清风拂袂,折扇轻摇,七侠中能用霞姿月韵评说的人,可不就是即将成为七剑中唯二孤家寡人的青光剑主。
  “哟,青光剑主也是好兴致。”莎丽即刻会意他口中的“举头望明月”是谁,又叹因着规矩今夜是不能见面了,失落之余索性接过他手中的酒,揭开封布轻轻嗅着:“莫不是来此处,借酒消愁?”
  “我个闲云野鹤,谈何忧愁?”跳跳玩味地将目光移向她,世人皆赞长虹冰魄天造地设、传旋风夫妇琴瑟和鸣、如今见到紫云奔雷的喜帖也不免要感慨一句,苦尽甘来; 不过到他那里便成了:青光剑主仗剑四海何等逍遥。繁华阅尽,隐居六奇,只求忘机。
 这说书的怕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谁还没些个心事,听说这两年为了上六奇阁日日求病念灾的姑娘真是越来越多了,也不知她们怎么想的。”莎莉佯装调音地扫出几段调子,将这些话故意说与他听。七剑情同手足,她又是经营客栈的,最会察言观色,那两人有什么猫腻如何能藏得住。“对了,你日日在那晃悠可知道逗逗看上谁了?现在可就剩你两个还没成家,不如一起办了?”言罢,只看身边那人将要入口的酒洒出几滴在青衣袖口。
  蓝兔传来消息说神医最近不知为何离家出走到隔壁镇义诊,连紫云奔雷成亲也要明早才会赶到。
  “老板娘就是老板娘,跳某佩服。”他笑着行了个抱拳礼,跳跳觉得莎丽自回归客栈后真真是长进不少,既然瞒不住他也便不瞒了。“我该谢你的,当年要不是带你进黄石寨求药,我也不会同他闹出那些事来,现在也该有个交代了。”青光似是决定了什么,兀自灌了一口酒。
  莎莉仍是低头行云流水地抚着琵琶。
  马三娘折磨得她命垂一线,虹猫将她托付给还在魔教卧底的跳跳,跳跳上六奇寻医遇见逗逗。
  “你该谢她”
  “谁?”
  “马三娘。”
  逗逗没有医好她的右手,她自暴自弃还伤了傻大个,傻大个被逼上悬崖失了兄弟也丢了她,所幸她命大偶得断臂大侠之剑,被断臂大侠留下的一句话点悟,从此苦练左手剑,最后手刃马三娘。
  她终于参透自己的命运,也遇到了这世上许她真心的人。
  “我也该谢她。”
  莎莉生平最喜欢处于紫红之间的燕脂色,用她的话来说是:不媚不俗,独一无二。后来马三娘为了冒充紫云剑主也点缀上了燕脂色,却被衬得像个风尘女子。很久之前,马三娘将她溺在水中,映出一潭燕脂色;七剑合璧,她亲手将剑刺入马三娘胸口,看着那毒蛇跌进河流中,紫衣鲜血,也染就一潭燕脂色。
  人活百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她其实早就不恨她了。
  “呀,我忘记了。客房早就住满,还委屈你和神医今夜挤一挤了。”曲毕,莎莉望见新建的马棚处多了一点灯火,熟悉的小小身影正背着包袱准备下马。
  院内的海棠花叶交叠开的正盛,被青衣翻下屋顶时的风带落了几瓣。艳丽的紫红闯入莎丽眼底,那颜色使她猛地想起年少时自己在树下练习紫气东来的青涩模样。
  十七岁的她意气风发,剑气扬起一撇落花;十七岁的她遭人迷傻,被某个傻大个搂着喊老婆;十七岁的她穿起简陋的嫁衣,站在一群女子中听着两个汉子拌嘴。
  现在,她又要嫁给傻大个一次了。

  奔雷剑主第二次娶紫云剑主的那天,云蒸霞蔚,天光倾泄。锣鼓声中,花轿自中饭后离开客栈,再回来时已是傍晚。
  聚集在客栈门口乌压压一群人的最前排,正牌旋风剑传人欢欢也应邀出席了本次他干娘干爹的大婚。
  “爹,爹?”他盯着街角的一抹暗色出神,扯了扯达达的衣袖:“那个是不是,就是头上带铃铛的那个婆婆!” 当然,他之前从未见过那位婆婆,然而婆婆的故事却一直频繁的出现在阿爹阿娘和说书的口中。
  可怜又可恨的婆婆。
  “带铃铛的婆婆?你是说!”达达寻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他松了口气,俯下身替欢欢理好有些散乱的头发,轻声道:“欢欢可是昨日睡晚了?那个婆婆不会来的,阿爹和干爹干娘们都在,她不敢。”  喜乐的声音越来越近,一顶红轿出现在街口,达达拍拍爱子的肩膀:“莎丽干娘回来了,快去接她吧。” 直到逗逗牵着蓝衣孩童跑出老远,他这才提起旋风缓缓退出人群。
  长袍魔术师见新娘子要出来了忙打个响指,一簇火苗竟跃动在他指尖引得旁人侧目,又被一个弹指送到鞭炮引线处。
  分裂成瓣的红纸洋洋洒洒为新人铺好来路,落日以青山为扇半掩容颜却不舍离去。蓝兔望着天边云霞从绛紫过度到浅橘,金灿灿的阳光从大片嫣红彤色背后漏出些许,最终她的视线停在了缓缓而来的花轿后方的一朵云上,喃喃道:“我记得莎丽最喜欢这个颜色。”余晖所及之处皆被晕成温暖的色调,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酒香还有烟烛气息,又加以红绸点缀竟使人有些微醺。白衣少侠见她双颊微微泛红,便趁旁人全神贯注于花轿的时候从背后悄悄拥住那人,在她耳边轻吐一句:“我记得你酒量还没这么差。”
  好多日后,莎丽才从客栈伙计口中打听到当时自己还当真错过的许多妙事。慨叹之余,也不忘拉来刚从店小二晋升成老板的奔雷剑主“追忆”一番。
  “喂!新郎官儿洞房花烛夜跟我们几个厮混成何体统!”青光剑主今日心情大好,他一向自诩酒量不错,只是替神医挡了一晚的酒现下便也疯了许多。
  “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赶明儿自己成亲的时候可别怂。” 大奔自拜完天地就再没见过莎丽,激动紧张惆怅等情绪揉在一起,这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也难以招架。
  跳跳摆摆手嘻嘻笑道:“快了快了,等定下来第一个告诉你。”他转头看向身边百无聊赖啃着鸡腿的逗逗,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微扬。“呀,小神医怕是醉了,他那酒品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那我们先回去休息了,奔兄明天见!”青光不怀好意地加重明天两字,他动作很快,即刻揽着刚回过神来的雨花逃了。
  “那个?神医今日喝酒了?”送妻儿回房回来的居士在门口遇见青光雨花逃命似的冲上二楼,一脸茫然地看着桌上其余三人。“算了,不管他们。”他郑重地倒了一杯茶,坐回原位,清了清嗓子道:“夫人只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莎丽今日颠簸了一天,你此刻再不进去,凭她那个脾气你一会便可以搬回奔雷山庄了。”
  来自七剑第一位成亲的前辈的忠告。
  “达夫人说得对。”沉默许久的七剑之首终于开口,手上还攥着一个未剥完的桔子,准确的说是,给蓝兔剥的桔子。
  “你们等着一天很久了吧。”
  那是个有傲气的姑娘,可是她前半生受过许多伤,也失去了很多东西;命运想碾开她一身傲骨培在花泥里,谁知一具更加顽强的旖旎身躯破土而出。
  盖头下的一切都是红色的,红烛红窗红围帐。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莎丽在想当初达夫人和蓝兔成亲时,是否也是这般不安。少时父亲只教她习武和经营,母亲见她整日同男孩们打成一片恐日后嫁不出去这才强塞了琵琶过去,美其名曰:修身养性,提升内力。而今,她活成了七剑中离红尘最近的,却也越发看不懂这烟火蜩沸。
   她到底是这样喜欢上的他呢?比起虹猫,他痞气太重;比起跳跳,他又不够清雅风逸;至于居士和逗逗,光从学识这一项便是他赶也赶不上的。难不成是他风雨中的奚落与鼓励,还有策马时佯装巧合的并行?亦或是,她当初在雪山上刺了他一剑?这倒该谢马三娘害她哑过残过却留了双透彻的眼睛。
  她眼中的他,拼了命去护她。
  远去的故事几欲溯洄溢出,莎丽不愿再去深究,摩梭着衣角的绣花随意敷衍自己一句当局者迷作罢。前半生,天命安排了许多比话本子上讲的还要传奇的儿女情长在她身边,还自作主张将他们的命格编的同样出彩。也有不少茶客曾将他人的故事安在莎丽身上,不过紫云剑主和奔雷剑主整日打打闹闹是注定做不成相敬如宾的夫妻的,况且他二人能相和的除了天仙配再无其他;神仙眷侣太过脱俗,隐居又十分无趣;可能最好的归属便是留在这俗世酿一坛平凡的燕脂色了,不媚不俗,独一无二。
  “砰——” 肉体撞在木材上的闷响在平和的空气里格外突出,房内被灯火映得亮堂反而分辨不出门外的身影。
  出于本能,她抄起桌上的紫云,隐在门侧。
  厅前觥筹交错,房内烛影摇红,溪外桃之夭夭,檐下海棠正盛。难得穿得整齐的奔雷剑主正在去往人生大事的长廊上原地踏步,他都近两日没看见莎丽的脸了,心下思念脑中顾忌,只好重复着他“举头望明月”的壮举。
  然而今夜星光熠熠,恰好无月。
  奔雷剑出鞘之前的奔雷剑主,一直都在像天上那些光渣般凑活地活着。插科打诨,嗜酒好赌,易怒莽撞,揣着他的大侠梦游荡在山水之间。他本是俊朗的青年,因着无心打理在七剑合璧期间看着比已有家室的达达还年长几岁。
  相比之下,他差她太远。
  他说不准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她。也许是第一面,也许从他叫她老婆开始,也许是满天飞雪她哭着刺向他左胸。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因为她才渐渐成熟,安定下来,有了朋友家人事业爱好,也成就了今日的奔雷剑主。他依旧敬她可以撑到拨云见日,重逢紫云的那天;他也会想,如果当时她真的惨死与马三娘之手,现在的自己又是怎样的。
  天地孑然。
  大奔看向十步之遥泛着暖光的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招引着不由自主凑近过去。他等不及见到她,他想和她分享今日她错过的故事,他想把他积了半生的话和承诺都说给她听。
  他们真的等着一日很久了。
  只听“砰”的一声,门面的疼痛适当地平复了他此时的激动,金鞭溪客栈专属的门柱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揉揉鼻梁,管他呢,他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莎丽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心下生疑,一个转身剑鞘直指那人心口,盖头扬起三分,幸未露脸。不速之客的反应却也慢不上几分,右手握住剑尖,他的力气很大,莎丽再想抽回更是吃力。她透过盖头打量着那人相貌,呼吸一滞,马上松开握剑的左手,心中难堪又想嘲笑自己一番。
  是了,紫云所指正是今夜的新郎官。他似是猜到了有这一出,不恼不愠。右手提着紫云耍起了水火棍法第一式,长剑灵活旋转旋转在他指尖。
  下一秒,眼前罩着的红色已然褪去。
  他终于挑起了她的盖头,钗环之下一张人偶面具被烛火覆上层肉色,胭脂轻点的面颊染上人气,像活了一般。面具半裂开的笑嘴下藏着涂好鲜红口脂的唇微微含笑,他脑中恍若那夜满天烟花般惊喜激动。
  一个只有他们熟悉的故事。
  与此同时,墙外幽寒的长街上游荡着一具早被地府剥去灵魂的躯壳,额上铃铛,紫衣白发。姣好的容颜禁不住岁月打磨,一朝如干裂的墙皮似的,稍见风吹便顷刻化为尘埃。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盛着前方无尽黑暗,她像行尸,罪孽深重不入轮回,唯皮肉腐烂殆尽方是救赎。
    “马三娘,别来无恙。”虹猫负手站在客栈洒出门口的一片明亮里,终于等到她的出现。
  她僵硬地回过身,眼睛被面前的光晃得干涩:“别来无恙?七剑之首可真是折煞我这个老婆子了。‘’
  命运使人,她故地重游恰好撞见她红妆再临金溪畔。可笑的是,现下到底谁是废人,谁是紫云剑主?她一生都在费尽心机害人,最后却再等不到别人来杀她。
   ”她的喜酒,分你一坛。“马三娘低头盯着长虹掷出的巴掌大酒坛,揭开红色封布,酒香四溢。那紫红,她又想起了飘着半凋零的燕脂色海棠及同色衣衫的一池湖水,曾经也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光下的人不见了,妇人捧着酒一饮而尽,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滴在衣襟上的究竟是酒水还是什么其他液体。
  透过眼前氤氤氲氲,马三娘似乎再次看见了她。
  她们今世,也就这样了。
  奔雷小心地替紫云取下面具,四目相对,他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她,也从未见过她穿裙子,一时间呆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好。
  她被他的表情逗的噗呲一笑,牵着他的手走到桌前,从桌下搬出一个坛子,揭开红色封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而后,她揽着他的手,将那盅埋了二十余年的波若送入口中。
  饮尽她久别多年的燕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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