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同人不留名

海角逢春,天涯为客。更新了就是想更新了。祝我发的都能发出去。

【跳逗】为霜

> 戊戌小记 解禁文  节气白露

> 文/我 

> 人怂志短,不喜勿喷。

>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小生虽生得蠢笨,嘴皮子倒还利索,今日借着八月节的光为在座各位说上一段,若有说的不好的,还请各位多多担待才是。”人声鼎沸中,一位手提破折扇的书生走上台去,那双柳叶眼悄悄窥视着周遭躁动的茶客,他作了个揖,挽起已被磨出破洞的袖口,慢悠悠道:“不如,就说当年青光剑主只身夜刺魔头的故事吧。”书生仰起脸任由台下芸芸众生打量评说,却未曾想到自己目光所及处正巧闯入两位身负长剑的翩翩少年。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七剑合璧打败魔教的时候,台上那小白脸怕是还不会说话呢!”卖蒜的江姓老人不屑道。

  邻座贩西瓜的吴老板对此深表不满:“老江头,此言差矣。自古英雄出少年,十五年前的七侠不也就是这个岁数,依我看呐这白面书生日后大有作为。”

  “大有作为?那七个娃娃已经死了十年了,十里画廊的孤儿寡母也不知所踪,如此英雄,怕不是普通人能当得起的。”江老头为自己添上杯温茶,慨叹着。

  “你这话从哪听的?西边镇子的万大妈说前几天还看见青光剑主和雨花剑主进山除凶兽了!他们进山那日风雨如晦,雷电交加,着实可怕!”

  “哎哎哎吴老板你可别瞎说,根本不是凶兽,是邪教!劫走了咱好十几位乡亲不说,连上游的说书先生和下游的小郎中也没影了!”

  不远处,个子矮些的白衣小侠客红着眼悄悄埋下头去。

  刘婆婆惊得差点跌下板凳,“上游的说书先生没了?因他近年身体不好才轮到如今台上那位,我还说给他介绍个媳妇冲冲喜,怎么说没就没了。”她苦笑着将手心里的葵花籽搁回桌上。

  “世风日下,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江老头说得投入,并未注意到身后走过的少年,他更不知道少年背着的靛蓝色长剑,名唤青光。

  那也是个不过十七岁的孩子,乌发随意用发带扎在脑后,一身苍色又别了玉佩于腰间,虽不像富家贵公子,但也并非乡野泛泛之辈。此时,他正端着盘桂花糕站在几位茶客面前:“各位前辈放心,自古邪不胜正,总会盼到河清海晏的那天。”少年信誓旦旦地说道。他应是还想再添几句,不过看到那头趴在桌上的人儿,附身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了。

  没有人想看到他们这个样子。

  比如他和他。

  “师父,白露将至天气渐凉,您近年来身体不好,还劳烦借右手一用。”虽说入了八月,当大多数人开始过起日渐清闲的贴秋膘日子时,北灯师父的身子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而且是凭北灯晒跳跳那十余本宝贵医书时学会的寥寥医理调理不了的。

  “我偏不!”青衣男子撇着嘴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等你练好青龙降魔后再说吧。”话音刚落,四周窸窣的声音也小了起来。他眉毛一挑,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是不是在想,一会儿就将我这老骨头捆到下游你那小相好的药铺里?”

  秋风乍起,暗香浮动,不知是哪家少年红了耳根。

  “我家小子果真是翅膀硬了。”跳跳合眼倚在藤椅上,任由树上的桂花香气携着朝露渗透进衣料经纬间。他心里纳闷,才不过十年功夫怎的小二已经沦落至甘心替别人送情书的地步了?再说他养了十年的北灯,跳跳觉得自己这辈子和医者忒有缘了些,前半生一头栽进六奇阁不说,倾尽他后半辈子心血培养的唯一一位小徒竟也叫郎中的孩子给拐了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轻轻吟唱着刚才偶然“截获”的少年心思,却未发觉唇角何时沾了一瓣散落的桂花,刚想伸手去摘,不料又一瓣有恃无恐地粘在了他微微湿润的睫毛上。

  北灯立在他身侧,没有辩驳也没有回应。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跳跳直到最后一句时才悠悠睁开眼看向身边情窦初开的小徒,他已有许久不束发了,瘦削的面颊被桂花抢眼的金黄色衬得更加苍白。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北灯兀自重复了一遍,脑中浮现出某人的音容笑貌。自下游溜上来的秋风穿过他发间,向屋后竹林去了,沙沙叶鸣又似不知名的白衣少年恣意穿行在草木之间发出的动静。

  “鹤越。”他暂时遮住回忆,深吸一口气使自己打起精神。此时的茶馆上下弥漫着廉价茶叶与干枯葵花籽的味道,茶客低语、跑堂吆喝皆也和这桌沉重的气氛格格不入,白衣小侠客揉了把红肿的双眼转身接过北灯递来的桂花糕。

  “神医如果见你瘦下去怕是又得让我同草药睡在一起了。”

  如果说北灯的师父是见过大世面的剑客,哪怕后来落难整日与折扇长衫为伍也不学不来丁点文邹邹的世俗穷酸气;那么鹤越的师父便是一面褪去道袍也能举着铃铛坑蒙拐骗,一面又行医救人四海为家的旷世奇才了。

  “呦,这便是我徒儿心尖上的小公子了吧。”跳跳接过白衣小孩身上背的自家徒儿,他今日似是猜到北灯会受伤,早早便候在门口。黑衣窄袖,折扇轻摇,见到两人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才慢悠悠地走过去,当真是个老不正经。

  “听北灯说,你轻功极好。”他将自己的徒弟安置在树下藤椅上,俯下身去检查北灯腿侧的伤口,只留给鹤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前辈面前哪敢班门弄斧啊……”白衣少年红着脸规矩地站到北灯旁边,跳跳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背的灰色长剑浮动着淡绿色的光,在一片秋日暖色中并不显眼。雨花?跳跳一愣,他想起了一个多年不见的故人。“我师父说,他就是因幼时没有好好练习轻功才被人捉去,还吃了大亏!”

  北灯注意到跳跳低垂的眼睑倏地亮起来,似蛰伏于千尺霜雪下多年的魂魄终于迎来黎明的破晓。“你师父还说什么?”跳跳强压下心头躁动的情绪,小心试探道。

  “啊?”鹤越眼睛一转,他还未到志学之年,是个爱说爱闹闲不住的。“我师父告诉我出门一定要锁门。我很小的时候他曾带我回去过一趟他的旧居,结果发现不仅医书丢了十几本,连他往日佩的拂尘都没了。”先生那番咬牙切齿的模样,他终生难忘。

  北灯想起跳跳的书箱,顿时醍醐灌顶,他忙挣扎起身单脚跳着想进屋去寻,却被自己的师父叫了回来。“北灯,为师撑不下去了。”跳跳一阵晕眩,无力地倒在门前桂花树下,任由三千落桂攀上乌丝,毫无血色的唇微张,“赶紧将我这老骨头绑去阿越的药铺罢。”

  “磅——”鹤越被吓了个激灵,原是那书生说到青光雨花见面时太过激动,将手中破折扇甩了出去,引得台下唏嘘一片。他见过二人久别重逢时的场景,纵然时过境迁不复年少,两位师父都是有趣的人,又怎会如书生口中般严肃悲壮?

  “鹤越你轻功真是愈发精进了。”逗逗从地上爬起来,朝身负跳跳的鹤越喊着。他心中纳闷,自己养的孩子竟会莽撞到走路不看人的地步,莫非是同他背着的男子有关?”

  “逗前辈,我师父他快不行了!”北灯才慌乱地单脚跳至药铺门口。逗逗这下心中有数了,原来这黑衣男子是写蒹葭苍苍那位的师父。还没等鹤越将病者放平,他抢先搭上那人的右手腕。

  “没想到我家小神医已经长到这么高了。”病人唰地睁开眼睛,反手钳住逗逗的右手。“怎么,多年不见已经忘了我了?”对逗逗而言,即使已经忘了什么是喜欢,那些闹腾甜腻的日子也足以支撑着武功尽失的雨花剑主携鹤越泛舟江湖。

  果然没了医者随行的青光剑主比从前清减不少,二十七岁的神医只比他矮了一个头,逗逗心中暗喜,如此便避免了在鹤越面前被叫小矮子的窘迫局面。曾经幻想又落空无数次的重逢来得如此低调,惊喜得让人招架不住。

  或许,他们都以为自己才是独活的那个;或许,因为拥有便再不想失去之后。比如面前这位清秀白净的小郎中,某一瞬间会让跳跳觉得自己许是找错了人,又在下一秒使他顿悟:原来活在青光剑主记忆中的小神医已是十年之前的人了。

  逗逗这边愣了片刻也没有回应他,自顾自走向门口,同北灯一本正经地说:“你师父已经病入膏肓,快去准备药材吧。”见少年愣在原地又补充道:“五十桶水,六百斤柴,少一点都不行。”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药铺的窗口处传来几声嬉闹声。北灯知道,他师父今后再也不是那个不谈情衷,四海为家为冢的闲人了。

  直到跑堂的中年人吆喝着众人一起尝尝茶馆新打的月饼,书生才得闲跑了趟茅厕。少了说书的,台下茶客又开始叙述起自己的故事。

  “哎哎哎,老江头你方才说的邪教可是属实?”

  “你爱信不信。他们十几人以活人血肉祭祀,还做了什么神药,不过和当年的魔教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死的也惨,听说都让电给劈糊了!黑黢黢的一坨真是恶心。”

  “报应!天谴!该!”

  “只是可惜了那两位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大侠了。”

  外头早已噼里啪啦落起了雨点,伴着开门放进来的潮湿的泥土味,书生也一身轻地回到了台上。北灯抚上青光剑鞘藏青色的雕花,他能清晰的感知自掌中三尺玄铁传来的鼓舞之气。七剑的传说,还要由他们去书上新的一章。 

  其实跳跳和逗逗并没有粘糊多长时间,他们决定在苟延残喘的余下时光里,帮天下一个忙。有人重操旧业,又一次打入了敌人内部;有人归置行囊,并“踹”走了两个拖油瓶。

  临行前,跳跳将自己的玉佩同青光剑一起传给了北灯,然后在山脚凉亭里和逗逗看着两位红着眼的少年愈走愈远。

  “这次,别瞎跑了。”忽然,跳跳觉得有人轻轻用手肘在碰自己。

  然后,他望见了双眼睛,一如初见时那样澄澈。跳跳笑了,从桌底偷偷拉住他的手。

  “绝对不跑。”

  白露为霜,君为吾裳。

  其实能活着相见本身就是一种恩典了,即使如烟火般稍纵即逝也甘之如饴。

  雨下得起劲,故事也讲到高潮,台下众人屏息凝神看那白面书生提起破折扇当作青光剑,踢腿甩袖一应俱全,似是他亲身所见一般。北灯鹤越亦隐在茶馆盆栽的花影后,伴着桂香静静聆听一段沉于湘西秋雨下的旧事。

  “既然都是七剑传人,我又怎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灰袍小道士被四面扑来的大雨淋了个湿透,彼时的顾虑、懦弱、惧怕全都随着青衣男子指尖滴下的红褐色液体一同葬入土壤深处。少年壮志似磅礴剑气般生生不息,他擦干嘴角的血迹,上前一步到跳跳身边,将性命交付与肩侧那只见过两面之人——他说过会护他周全,便一定会。

  身后,青光紫电,风雨晦冥。 

  “我们联手杀了他为森林除害。”

  “好。”

  他们还有很多个十年要相守相望。

  天色渐暗,墨色云潮翻卷奔腾着朝那轮寒月涌去,少顷便将覆上一层露霜的月光吞噬干净,几捧离群乌浪的边缘绽出数道裂缝延伸至远方,似落在山尖的几只白鸦;秋日甚少出现这样的风雨,霎时间将树间垂死的老叶悉数卷起,胡乱糊在潮湿的树干上。

  一切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的某个雨夜,他拂尘鹤氅,他锦衣相配,明知前方无路,却仍桀骜地要一剑劈开这举目浑浊,搏他个鱼死网破。

  逗逗记起小时刀口岭闹瘟疫,有人说他活不过十二,可是十二岁的雨花剑主济世救人名动四方;后来他燃命救人,有人说他活不过二十二,结果二十二岁的江湖郎中依旧可以带着半大的鹤越四海遨游;如今,跳跳又替他活到了三十二岁。

  “神医大侠莫非是怕了?”跳跳见逗逗自顾自笑得开心,柔声问道。似乎回忆中每次两人的单独行动,多半都是有生命危险的。

  青光雨花过去是悬崖的常客,一年不蹦几回就浑身不舒坦的那种。最后的苦战,二人再次被打下悬崖,别时一瞥竟成了与其余五侠的最后一面;他修不好折断的古琴,医不好满身血污的七剑之首,更控制不住被激流拍入江心的眩晕感。再醒来时,世界便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逗逗歪过头,用最寻常的语气回答:“又不是第一次帮你,黑衣大侠坐镇我还怕那些劳什子做什么。”四目相对,他被对方炽热的眼神盯得脸颊发烫,声音也愈发小了。

  见状,跳跳揽过逗逗入怀,“嘿嘿,多谢神医大侠。”怀中人再不是从前那个肉嘟嘟的小道士,一不留神,轻易便被自己这久病之人抱了起来。

  今日之后,他便又可以牵起逗逗的手,提上莎丽新制的桂花酿回玉蟾宫去灌醉虹猫少侠。做愿做之事,拥心悦之人。

  “神医大侠。”他抱着有些恼羞成怒的逗逗转了个圈儿,而后放肆地附上他的唇。

  “为了这一天,我又等了整整十年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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