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同人不留名

海角逢春,天涯为客。更新了就是想更新了。祝我发的都能发出去。

干饭101

两地分居后,我暗恋的干饭人对象开窍了。

*主跳逗,内含虹蓝奔莎双达

*好久不动笔的复建文学,纯为爱发电,人怂志短,不喜勿喷。本来可以开连载结果被我写成了的流水账。全文1.2万,迟到的圣诞快乐,给大家拜个早年。

*跳逗人,跳逗魂!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的心尖上也终于有了人。


1/喝西北风


湘西又下雨了。

天悬白练不比西海峰林、十里画廊等人间仙境,是个连主人都甚少光顾的清幽地界,无人打扰,无人打理,所以那散漫主人回来时也只能倚着他的一瀑一树做位倜傥的天地一人。

 

“走了。”七剑之首擎一把水蓝伞踏风雨而来,他似眼底燃有长明之灯,丝毫不惧天悬白练噬人视线的水雾,自如穿行其中。叶语窸窣,他应是发觉了什么,脚步一顿,轻点足尖飞身跃上枝干,一个旋身抓住隐在层层树影下的一角青衣,“去救神医。”

 

泥土湿软,青光落地时滑了个趔趄。

 

此事起于数日前,方在酿酒上悟出些许心得的奔雷剑主出了几坛晚春酒,在金鞭溪客栈老板娘的撮合引介下寻了一零陵商户。奔雷剑主喜不自胜,抱着心上人围着酒庄跑了好几圈,心底盘算着此行二人要怎样在山河间游历玩耍。老板娘眉毛一挑,抬起刚敷好膏药的右手回给傻大个一个脑瓜崩:“你是想把客栈酒庄两处系在马车后面跟我们一同去零陵不成?”

 

奔雷剑主在药香美人香中捶胸顿足。

 

“其实,你若想带个人去也不是什么难题。”老板娘坐用布条固定好膏药,仔细想了想:“我看神医在六奇阁憋得难受,要不你带他出去转转?”莎丽右手有旧疾,又是个热心肠,难免带着吃食去六奇阁勤了些,也难免多目睹了几次某人和某人是如何调风弄月而不自觉的。在她看来,竖在那二人中间的窗棂纸不知是什么浆又涂了什么油,外人怎么捅都捅不破,反倒吸了一嗓子齁甜。

 

莎丽累了,向后一仰窝进奔雷厚实的怀里。

 

“是啊。”奔雷右拳砸左掌心,“我忙酿酒都好久没见我逗逗兄弟了。大奔有老婆和我一起,我小兄弟长这么大也没个伴,真是——”他轻叹一声,甚至已经想象到逗逗蹲在角落抱着他的医术草药孤独自闭的可怜模样,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奔雷咬牙切齿:我真是个恶人。

 

黄尾灵鸽去了又回,事情敲定。

 

卯时初,黄石寨。大奔驾着马车远远就看到背着灰色包袱的少年以及他背后的青衣人,那人听到车马声,抬起头,挥手喊道:“哟,大奔兄弟!”

这两人都应是起床没多久便急匆匆从六奇阁下来,连平常束冠的青光都只用发带草草系了马尾,至于雨花,正等着青光拾起他帽后几缕散发束成小辫子。

 

奔雷尴尬地揉揉鼻头:“啊……哈!跳跳!”

他没怎么读过书,也并不晓得自己刚才脑中蹦出的“金屋藏娇”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单纯觉得自己好像被亲亲媳妇儿给骗了。

 

“猴子你看家的时候记得把水缸填满水、定期翻晒药材、去金鞭溪送膏药、四逆汤¹我分好了你不许少一顿、每天泡脚,不许贪凉!喂饱我的虫子要是他们少了一条腿我和你拼命!还有…”雨花诚然没有睡醒,倦倦爬上马车倚着奔雷的包袱开始打瞌睡,只嘴上一刻不停,操心程度较当年流落江湖时丝毫不减。

 

“是是是是是是。”青光揉了把雨花的小脑瓜,惺忪睡眼满是笑意,“谁的都一顿不少。”

酥麻感自脖梗传遍四肢,雨花被揉的愈发困倦,愣了半天才想起墙廊下那几大袋要做成糕点送给病患的红豆要在雨前收起来。

“我的红豆!”雨花一个激灵坐起身,此时马车已驶出老远,少年的声音回荡在草木间。奔雷已强迫自己好一会不去看身边情形,以为是逗逗是担心路上风餐露宿,大大咧咧搂着雨花的肩膀:“神医你就放心吧,我大奔又不是人拐子,绝不会让神医大人您吃不饱穿不暖喝西北风的!”

 

好巧不巧,神医不光喝饱了西北风还被人拐了。

 

雨中泥路难行,长虹青光二人只得用轻功踩叶下山,红尾青尾灵鸽盘旋身侧,潮湿的衣袂颜色愈深,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青光没有打伞,由着晚春绵绵雨粘在他颊侧鬓间,试图从熟悉的湿润中挽留理智。从长虹口中得知,神医在零陵送完酒便辞了大奔去周边独自采药,两人约定三日后在城门口会面一同回来,可奔雷到第四日也没看到他的影子。待焦急的奔雷打听到他去的空青镇,已是雨花被好客的镇民强行留下又趁夜逃走之后的事了。

 

这个在血雨腥风中相当不易地长到十七岁的少年人,招呼不打,记号不留,灵鸽也寻不见,宛如人间蒸发般——啪,没了。

 

青光面色愈发阴沉,提气跨步脚下又快了几分, 他深知雨花顾全大局,不是行踪无定之人。乱叶擦过青年紧锁的眉间,留下几条带着水印的细小红痕。他与长虹对视一眼,白衣少侠抿着一片迎面飞来叶子,反扣纸伞用伞柄清理前路之余,朝他抬起两根手指。

 

是了,青光心下了然。

两条路。

 

零陵之行定的随意,那边城镇密集甚少涉及武林中事,如此也只能作出两种假设。一是神医在采药路上察觉出什么情况,却被空青镇民的盛情打乱线索,趁夜赶着去打探一番。第二则是他着急在三天内去什么重要的地方,因在空青镇耽误了时间,才错过了与大奔的约定。青光起初只当逗逗呆腻了两个人一堆药的六奇阁,想要出去转转,或许这个地方是雨花在去零陵前就筹划好的也说不定。

 

青光:“少侠想选哪条路?”

 

长虹撇去叶子,转身跃上青光上方的枝干,他没有直接回答青光的问题,勾着树干附身问道:“凭你对神医的了解,这个时候他会去哪儿?”

 

…他会去哪儿?

青光默默在脑中勾画着湘西众镇,猛地想起来一处旧地,他摇摇头,嘲自己算的太过,可仔细盘算来那答案过真过苦并不过分,刻骨铭心,求而不得,这些青光比谁都懂,他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青光淡淡道:“白鼠谷。”

 

青光抿唇垂眸,掩住珀色眼眸中几分惆怅,他借居六奇阁数年,挑水上山时总能看见一个撑着红伞的小身影立在六奇阁经久不散的云雾中,伞上顶着落花落叶或是碎雪雨滴。

没有人见过神,却有很多见过仙风道骨的人,但人终究是人,终究会有自己割舍不下的痴。

青光问自己,他要奔向他吗?

或者,他该奔向他吗?

青光以为自己很聪明,却在一个是或否的抉择上卡了这么些年。

 

长虹一愣,思绪形成一条无形的线串起所有因素。零陵以东的鼠族据地、空青镇极富盛名的玫瑰残雨穿心、还有…鼠族圣女羽化归天的祭日,算算日子,大约也就是这几天。

青光早就算到了。

他深知有些地方对七剑来说是一种曾经,单对雨花说又是另一曾经。可话虽如此,长虹仍存有一丝不明:“白鼠谷和空青镇地处反方向,若非要赶过去还要过一片沼泽,三日不太…”

 

雨忽地大了起来,相当霸道地盖住七剑之首的话语,还将他浇了个湿透,软趴趴的额发遮住长虹一半视线。雨幕中,同样湿透青光单手撑开折扇,跳到他身边。

“无他。” 青光讪笑道,“我猜的。”

 

一道青紫色的长光从天上掠过。

打雷了。

 

2/水磨年糕

 

长虹青光抵达空青镇时已是傍晚,两人这一路被雨追着浇,浑身湿了又干有些狼狈,惹得渔家女在给他们斗笠时还不忘塞几个铜板。

长虹取下斗笠,整理自己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回头才发觉马后跟了五六只小狸猫,眼巴巴地瞅着这边,不知是垂涎青光潮湿长发下的腰身,还是自己怀里的小鱼干,猫儿扭着尾巴喵喵叫着,引得不少行人侧目。

 

“七剑之首,风姿依旧,跳某拜服。”半张脸藏在斗笠下的青光轻笑一声,他此行出奇的话少,愁得长虹怕找到雨花前又先疯了一个。

 

“原来青光剑主——”长虹听到一声悠长的口哨,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沿街小楼的上层廊柱边倚着一个蓝衣大个,果然是奔雷。他一反从前的大嗓门,十分低调地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跟上,口中隐约在说:把剑包上。

 

长虹青光缠好佩剑翻身下马,跟在奔雷背后几步远的地方。镇里刚结束一场欢庆,余温熏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连行走江湖已久的人也嗅不到丁点危险的味道,两人皱眉,更加谨慎。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须臾,奔雷领着二人进了镇中心的一处饭馆,应该是当初扣下神医的那一处。

 

奔雷径直走进后院,像在寻什么人。突然,他惊恐地大喊一声,箭步冲过去捞起半个身子掉进水缸里的小姑娘,“梅梅,你怎么又喂鱼!”

梅梅小姑娘不过七八岁,已经开始操心家事,小萝卜头踩着小板凳喂养在大水缸里的鱼。

显然今天的小板凳不太稳。

 

一对夫妻闻声从另一侧的房子里冲出来,也是震惊地险些扑在地上,忙牵着梅梅对大奔千恩万谢。妇人气得发颤,指着半人高的缸对丈夫欲要发作。

 

“且慢!”

大奔今天看惯了那夫妻没完没了的吵嘴,忙扶过妇人至长虹青光面前,“大娘您赶紧消消气,这是我…一起合伙做生意的兄弟!都是来寻我那个道士小兄弟的。大娘我嘴笨,您快给他们说说前几天发生了什么。”

“你你你们都是一起的呀。”妇人打量着长虹青光,虽然衣沾风尘,可小伙子模样甚好,身型挺拔,怎么看都不像个卖酒的。

“对呀。”奔雷朝着长虹青光挤眉弄眼,讨好地扶着那妇人往前厅走,“大娘我跟你说啊,我酿酒,我媳妇儿卖酒,这白衣服的保障我们酒的运输安全,我小道士兄弟保证这个啊酒的饮用安全,青衣服的管收钱。还有一个姑娘,那是我偶像!嘿嘿,主要管我们。我们还有个吉祥物,那是精通各种音律……”

 

长虹:“没有我看丢的酒坛。”

青光:“没有我收到的假钱。”

 

说话间,四人落座,长虹端坐在桌前给口干舌燥的奔雷和被奔雷说得一愣一愣的妇人倒了碗茶,“大娘,我们那小兄弟到底是怎么来的,在镇里又干过些什么,可曾说过他之后要去哪儿?” 

“小伙子你莫着急,听我从头给你讲啊。”妇人喝了口茶道,“你们那小兄弟可是人中龙凤,绝世之才!”

逗逗来的时候是三天前中午,背着个大包袱,吃了两碗饭,不过他怀着心事,妇人还以为是馆子里的菜出了问题。

“他才吃了两碗饭,大娘你可记清楚了?”观察许久的青光合上扇子抵在颚下,挑眉道。

“就是两碗。我家店碗大量足,一天遇不上几个能吃两碗的。他指着年糕,问我有没有一种淋在上面的甜酱。那酱我没听说过,小道士就自己用麦芽调来,沾着年糕还真是很好吃。我们这边年中是有节的,家家户户都要送出几道菜,听人说最近七剑要路过我们镇,那大家更得好好准备了。”

 

三剑交换眼神,继续听下去。

 

“我刚生完姑娘那会儿,魔教卷土重来,妄图吞下空青镇。我们镇子改朝换代都相安无事,他一个魔教短短几日就控制了镇里的长老官吏!你们也知道,魔头教主是要喝血的,我家嫩娃血的自然…自然要,他们就抢走了我姑娘!”妇人绘声绘色,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丝毫不觉自己说跑了题。

“上苍护佑!当夜我和我男人正要藏起我大儿子时,窗户里嗖就进来一个黑衣人,带着帷帽,还把我姑娘带回来了!我抱着姑娘不敢动,那人问我们要了罐子和鸡,兀自去院子里放鸡血,我们这才知道他是要用鸡血充数。我男人担心,问是不是会露馅。黑衣人点点头,撸起袖子用剑在臂上划了个口子,把自己的血也滴进罐子里。他那把剑我记得清楚,在月光下是淡淡的紫色,看着并不骇人,却利得很!”

“黑衣人走时告诉我们千万不要说出去。我也是魔教覆灭之后才敢再提起那他,有人说,我们是遇上七剑传人了!七剑救我们镇于水火,大家都记着他们的好,以后凡是有佩剑得侠客来往,全镇人都是要盛情招待的。”

 

听到此处,长虹似乎望见越发清晰的前路,顿觉身后长剑又重了几分。对面的奔雷则脸上红一阵紫一阵,气魔教当年恶行,也气那妇人话题新引不肯告知神医下落,怒急交加,却不好发作,憋得喝了半壶茶。

这黑衣故人,他们都记得,妇人讲故事如此熟练,像是说过千遍百遍,或许也不差三日前逗逗那一遍。

雨花又会是什么反应?

 

长虹瞄了一眼青光,故事的当事人却置身事外饶有兴致地听着,“大娘也将这桩奇遇说与我那小兄弟听了?”

 

果然。

 

妇人点点头:“可不是,小道士听完还反复和我们确认那黑衣人的佩剑,饭也不吃了提起包袱就要走。可这时候我男人又上了几盘新菜让他指点指点,还答应只要他好好吃饭就替他打点行囊,两不耽误。”

 

“他要去哪儿?”三剑异口同声。

 

妇人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喘气,“东面,具体是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我男人怕他经过白鼠谷还给他备了把菜刀,那里最近可不太平,他那做法用的剑可不靠谱。再后来——”妇人声音弱了下去,声称是些不重要的事情,已经和奔雷说过了,还把他气得跳脚。

 

再后来这夫妇二人照着雨花说的改了菜谱,一时贪心,一时虚荣,想留他到节日当天,一通阿谀奉承,最后把好面子的某人留住了半天,长虹猜出妇人不愿说的后续,但他怎么都想不通向来只爱鸡腿的神医为何悄悄突然往食神方向发展了?

长虹疑惑地看着青光,后者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向妇人行礼告辞,转身向门口走去。

 

奔雷有个问题梗在喉咙,见长虹青光辞行,心中焦急,忙叫住妇人:“大娘,我之前问了你半天,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这些。”

妇人正笑着送几人出门,闻言假嗔道:“大个子你这副样子,我哪知道你是什么人!那小道士和我大儿年纪相仿,个子又小,让人拐子拐了怎么办?

奔雷伏门长叹:我果然是个恶人。

 

“你们往东走千万注意安全,不行咱就找七剑啊。”妇人边送三剑到门口边嘱咐道,梅梅小朋友听到救命恩人的名号,连忙追出来喊着,“七剑是最棒的!”

七剑是最棒的。

奔雷提着灯笼在空青镇口赶上长虹青光,那两人想趁着月色再赶一程。

 

“那妇人说得话可信吗。”奔雷问道。

“她在逗逗身上有利可图,真真假假,不能全信,但所指方位确实符合我们的猜测。我们兵分两路,大奔去零陵等神医,我和跳跳去白鼠谷。”长虹戴好斗笠,见青光摸索着扇子不语,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青光回过神,见奔雷要翻自己袖子找疤痕,连忙躲闪一下,“咳咳,你们这是干什么,男男授受不亲啊。”

“你小子给神医扎辫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男男授受不亲。”

 

青光没说话,甩甩袖子,解开缠在剑上的布条,重新把剑背在身后。他其实想了很多,从六奇阁唯一一个没有药香的磨盘到他磨米浆时身边坐的少年郎。小磨盘放在石桌上,小郎中也坐在石桌上,两条腿悬空晃荡着。

他说他想吃甜的年糕。

小孩子吃年糕来年就会长高,虽然他不是小孩子了,对传统习俗总要抱些希望的。哪怕最后习俗对他无效,也没亏待了嘴巴。

 

小郎中说得认真,丝毫没注意青光用指尖偷沾白米浆,并在自己鼻尖脸颊上抹成小狗模样。等到年糕蒸好他去洗手时才发现,惹得小郎中提起雨花剑和始作俑者打成一团。

 

青光和雨花扎堆儿的时候总试图找回做小孩子的感觉。

从承剑那一刻起,他们就长大了,强迫自己隐忍负重,独当一面;这点,青光雨花要比其他五剑吃亏许多,毫无快乐童年可言。青光知道自己和雨花的十二岁是什么样子,他没有办法逆转时间,却可以尽力让雨花之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他还想了雨花去白鼠谷的事。

比起人间蒸发,陷入未知的险境反倒让青光轻松一些,至少他知道雨花在走自己想走的路,宿命无法更改,选择难能可贵。

只要雨花不燃命,他想怎样都行,他要他怎样都行。

 

3/烤鸡腿


长虹和青光在白鼠谷附近的村口一个算命摊边上发现了草木灰、鸡骨头、神医装香料调味料的小瓶子,以及几个酒坛,长虹拾起一块灰捻了捻,竟是昨天新烧的。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舒缓的眉头。

 

雨花剑主不但没有身陷囹圄,反而生活过得挺滋润。

 

“我去寻个过路人问问。”青光这一路处处留意,却也没有发现任何那夫妇所说的“不太平”,和空青镇相同,嗅不出一点危险的气味,是危险隐藏得太深,还是已经被雨花剑主顺手摆平了?他打量周遭,选定了一根荒废的酒旗杆做落脚点。

 

“小心!” 长虹听到四周风动间夹杂了几分肉体移动的摩擦声,只见算命摊下突然伸出一只人手,朝青光的方向而去。

 

青光刚抬脚,什么东西在他凌空一纵前够到了他的小腿肚。他一惊,忙闪身一边,顺势单手撑着桌脚,一个跟头翻上算命摊,右手放在剑柄上,几欲出鞘。

 

原来算命摊下藏着一个活人。

 

那人缓慢地从摊桌下爬出来,布条覆眼,像个瞎子。

“客官,算命吗?”他幽幽道。

 

“不好意思,我不信命。”青光把手放回扇子上,退回到长虹身边,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反问:“先生明明能看见,又何必蒙着眼睛。”他看到那人扶了一把眼前的布条,不等假瞎子回答,继续说:“那我来给先生算一算,先生昨日遇到一位道友,是他给你支得招?”

 

这种事的确是偏爱装神弄鬼的六奇阁观主能提出来的馊主意。

 

假瞎子从地上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长虹在他腿上系的绷带边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蓝丝银线,“给他包扎的布料是玉蟾宫的。” 长虹凑近青光低声耳语,“此人非习武之人,有些可疑,你往下说。”

青光会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因为…先生生意不好,被人打断了腿。那道友医术高明,替先生诊治,先生还和那道友讲经论道,交流经验。”青光捡起被神医遗弃的空酒坛嗅了嗅,果然和那假瞎子身上的酒味相似,他面色一沉。

“…还把酒言欢?”

 

“是,我见过他。”假瞎子说话了。

 

“他们都死了。”假瞎子解开布条,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长虹青光二人。

 

“都死了。”他惋惜地摇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他指了指那堆草木灰和鸡骨头:“这是遗物,你们收好吧。”

 

“……”

 

“很好。”长虹拍拍手,抱着长剑对青光惋惜道:“还没杀这厮呢,他自己死了。”

 

“真可惜。”青光痞笑着用扇子边点点假瞎子的喉咙,眸中看不见一点感情,“既然是把酒言欢的交情,我若不能亲自手刃他,用你也是一样的。”

 

假瞎子已被长虹青光这一唱一和吓得腿软,赶忙改口:“昨天的我们死了!今天的我们重生了!”说完抱着青光的腿开始哭喊爹娘神仙皇帝。

 

“他在哪儿?”青光用扇子敲敲假瞎子,可假瞎子哭声太大了,他不得不放高声音再重复一遍,在浑身颤抖的假瞎子听起来越来越像流氓恶霸,“我…我我我不能告诉你,那是我救命恩人!”

 

还真让他们给猜对了。

假瞎子见那二人没了动作,继续说着,万一能解开什么江湖误会,他也能保条命:“我在这坑…替人占卜吉凶被找茬的人打断了腿,多亏了昨天小郎中路过替我治好了腿。我请他喝酒,他请我吃鸡,我们那可是彻夜长谈过的过命交情。因白鼠谷前几年的事,没人敢过来,生意不好做,我这样也是没办法啊!”

他试探地问:“你们和他又是什么仇什么怨?”

 

“欠债,跑路。”长虹青光异口同声。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那个兄弟年纪小,命途坎坷,我作为大哥向您们赔个不是。真的,他可惨了,昨天风尘仆仆地去找他已故的徒弟聊天,今早又得回南边赴另一个兄弟的约,家中还有个药罐子婆娘,他为了那婆娘还专程绕远去西边的镇子寻药。”

谁?

青光眉头一皱,这算命的还不打算说真话么?

 

可这表情却被假瞎子误认为好奇。“债清了我才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小瓶,“你们看这个够吗?汝窑的。”

青光认得,那是逗逗留下的小药瓶,黄石寨一文钱三个,砍砍价一文五个也没问题。

他的确见过逗逗。

 

青光刚要深入问下去,却被佯装踌躇模样的长虹拽到远一点的地方嘀嘀咕咕。

“逗逗回了零陵。”

“你信?”

“他说的句句属实,我为何不信?“

“?”

长虹回身对着假瞎子不悦道:“勉强清了。”

 

“太好了!哎,你们别走啊,我在和你说说我那道士兄弟和我弟媳的动人故事吧。”假瞎子被再次重生的喜悦冲昏了头,赖皮地又把长虹青光拽回到算命摊的树墩儿上。

“我们昨夜虽然把酒言欢,可他酒量不行,喝了一口就醉了,你们猜怎么着——“

“他喜欢一个长腿、细腰、扇面半遮颜的美人儿!”

 

嗯?

长虹玩味地看了一眼青光。

青光按着扇子,闪烁的眼眸中游离着几分不可置信。

 

“看来你们也不相信,我当时也怀疑他吹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人儿,还和他一起浴血奋战,托付死生。我道友竟然说他的挚友里面只有这个美人儿没有个像模像样的家,不是住树上就是睡船里。我合理相信他在骗我,谁家美人睡树上,光长脸不长脑子吧!哦,我不能说我弟媳坏话,该打该打。”

 

依假瞎子说的,那美人没家,小道士小心疼得紧,以调理身体为由留美人儿在身边,那美人儿不知道身体是有多差,已经在小道士家喝了四五年药汤。

小道士希望以这种方式给天地一闲人一处真正清闲之地。

他不知道这么做美人儿愿不愿意,但那是他最拿手、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六奇阁的红豆,今年不止发了一枝²。

 

“哥们儿,你也觉得感人吧。”假瞎子自来熟地伸手抹去青光颊侧的一滴水珠,慨叹道:“那小娘子太幸福了,这是哪路神仙转世啊。”

 

原来青光纠结许久的那个问题并不是只有是和否,还有一起,那是他原来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所以他到底在搜神记第几页啊。

 

“小美人儿,注意仪态。”长虹走过青光身边,提起他手中折扇掩盖住某人扬起的嘴角。


4/傍林鲜


叛逆少年都是怎样的下场?

 

奔雷赶着马车与长虹青光在零陵城门口汇合,来时的酒坛已变成小山堆似的土产和一个大筐,三人视线自然地聚集在晃来晃去的半人高大筐上。

奔雷掀开筐盖,筐里露出一个熟悉的小帽子。

 

“大奔,大奔我真的错了,哎你——”奔雷哼了一声,他没听雨花解释,径直抓着坏小孩的后领将他从筐里提溜起来,扔给马上的青光。

奔雷:恶人已将你永久踢出小车车。

 

青光在雨花屁|股着地前一秒勾住那人的衣领,拎到身前,待雨花在鞍上坐好才凑过头去:“好久不见啊,神医大人。”

雨花看不见身后人的满眼笑意,却嗅到他唇齿间失了一缕该有的药香,医郎最是讨厌不吃药的病人,雨花回头狠狠剜了青光一眼。青光不仅没按医嘱服药,甚至还觉得看家没意思跑回了天悬白练,他自知理亏,双手环过雨花将他嵌进怀里,牵过缰绳没在多言。

毕竟时间有的是。

 

雨花觉得这样的姿势很不自在,他能在阔别许久的味道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心悸,乃劳累过度所致。

连日奔波下来,他若是轻功和长虹青光一样好,倒也没现在的劳累了。

猴子和长虹赶过来又花了多长时间呢?

 

逗逗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给众人添了不少麻烦,解释道:“我…在空青镇就想和大奔联系,但是给小四找吃的的时候安睡散掉了出来,被它误食了。”逗逗捧出布包里安静的绿尾鸽子举过青光肩膀给跟在后面的两剑看:“睡到现在。”

 

“虹猫,我买了西瓜,一会儿咱们路上吃啊。”

“好。”

 

逗逗:“……”

 

或是因为他实在太累,或是因为青光的气息比什么安睡散都管用,众人启程没一炷香的时间雨花便睡着了,气得奔雷险些从路边捡石子去砸他。

不过有雨花身后那人在,他真砸也砸不到。

长虹此时已换到了奔雷的马车上,边吃着奔雷一拳打碎的西瓜边写飞鸽传书。小七啄了口长虹喂的瓜,忽然扑腾到青光肩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睡得一塌糊涂的雨花剑主和小四,咕咕几声,回长虹身边取信往紫云和冰魄处飞去了。

 

“我们一会儿要先去十里画廊给居士一家送土产,你和神医直接回六奇阁么?”长虹问道。

 

呦呵,完蛋。

 

青光扶额,他忘了一件事。

神医走之前交代给他的活没干完,六奇阁现在有尘有灰有蜘蛛,今晚回去两人谁都别想好过。

 

青光摇摇头:“我们回天悬白练。”

 

奔雷刚听长虹讲完白鼠谷的事,闻言来了精神,拿着块咬了一口西瓜说:“是不是回去拜——”话音未落,长虹把自己的瓜也塞到他口中。

青光忙捂住雨花的耳朵,给奔雷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找回雨花到现在,青光对雨花只字未提他和长虹遇到假瞎子的事,雨花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就这么被把酒言欢彻夜长谈的兄弟给抖出去了。

这个事儿吧,再急也不至于要灰头土脸的在马上说。

 

“十里画廊的竹子今天怎么这么不开心。”一片打卷的小竹叶掉在奔雷鼻尖,他用大手捻起叶子反复翻看,年中正是竹子挺翠的时节,竹叶本不该这般打蔫。

 

“都到十里画廊了?”雨花在青光怀里被他用竹叶尖搔醒,迷糊中接过青光递过来的一片竹叶用内力摩挲着,“居士今天怎么这么不开心。哎?”一阵清醇的香味传入鼻腔,刺|激着雨花的味蕾,他清醒过来,不再管今日竹林居士的身心是否康健,一心去寻那香味来源。

 

几株翠竹根下埋了数个用竹叶包裹的小陶炉,里面咕噜噜炖得闻起来好像是竹笋。

 

“你们来啦。”竹下的粉衣女子拿着扇子坐在小竹凳上,原来是达达的妻子。她见到四剑到来十分惊喜,只是时不时瞟一眼身后的小屋,“夫君今日被欢欢的夫子唤去了书院,现在——”达夫人指着竹叶飞扬的后院,无奈道:“现在不太冷静。”

 

“长虹叔叔!青光叔叔!奔雷叔叔!雨花小叔叔!”五岁的小童乐呵呵地从竹屋里跑出来,身后追着一个抱着小女娃的竹林居士。居士的黑眼圈又深了,跑过四剑时气喘吁吁地行了一礼,“抱歉…恕我今日...呼, 不能招待。”

 

“哈,没事。”不等奔雷说完,居士又去追跑上山坡的亲儿子了,惹得他心想,达达的孩子跑得跟阵风儿似的,那他大奔以后的孩子莫不是个腾云驾雾掌心能放雷的绝世奇才!

他要是养个雷公出来可怎么和老一辈和六嫂交代?

 

“看来我得给居士预备点新药。”逗逗摇摇头,他用一罐残雨穿心的花瓣和达夫人换了一罐傍林鲜,重新爬回青光的马上等着回家吃饭。忽地耳边吹来一阵风,痒痒的,一个清亮的声音凑近:

 

“神医大人此行收获颇丰啊,如今也知道熊孩子累人了?”

少年心里漏了一拍。

 

心悸,还心率不齐,他得累成什么样啊。


5/烟熏版松子玉米和枣花蜜排骨

 

几日不见,青光感觉雨花瘦了,肩膀胸腹捏起来全都是硬邦邦的。

他早就起疑,雨花自长开了后整日闲不下嘴,茶点宵夜都似正餐般严肃对待,他做什么吃什么从不挑食,怎么在空青镇时只吃了两碗饭?

这不像一个在长身体的少年人对待粮食的态度。

 

逗逗也不想的。

 

他拿出拂尘横在腰后,试图通过减少两人的身体接触缓解心口无规律的躁动。医术上说饮食过少会造成气血不足进而心悸,他下山后确实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也不是饭不好吃,就是感觉比起六奇阁里的少些滋味,那独特的滋味已攻破他的味觉视觉和嗅觉,下一步——神医的指尖搭上自己藏进大袖里的左手腕,又似摸到利刺般猛地缩回。

 

心外无物,万般始于心。

 

他还在探什么?

到底是在想饭还是做饭的人他心里没点数么?

雨花想把身后拂尘抽回来。

 

“哎?神医这身衣服瞅着眼生,灰青灰青的,谁做的?”奔雷赶车到青光雨花的马旁,指着逗逗身上的鱼目青外袍好奇问道。

 

雨花的手还没碰到拂尘的柄,只得快速地收回袖子。

他怎么这个时候消气了!

 

不待雨花开口,一抹紫色的倩影从树上落在下,只见莎丽盘腿反坐在那匹拉车马的背上,脸上还有几道灰。

 

“我。有问题么?”

“好!甚美!不愧是我媳妇儿!”

 

奔雷见紫云这副样子有些担心:“媳妇儿,客栈出什么事了?”

紫云用娟子擦擦脸,迟疑道:“昂…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雨花想趁奔雷和紫云说话的功夫摸索着去取拂尘。

可偏有人把手按在拂尘上不让他动。

 

这都什么人!

 

雨花一甩袖子,气哄哄地听奔雷和紫云讲话。

 

“好消息!”奔雷抢先答道。

“今晚吃松子玉米和枣花蜜排骨。”紫云柔柔道。

“坏消息呢?”奔雷咽了一口唾沫。

“新来的杂役把客栈厨房烧了,除了我做的菜外什么都没了。”紫云皮笑肉不笑。

 

奔雷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客栈不是又被炸了,“厨房烧了可以再盖,有吃的就行。”他嘿嘿几声,“媳妇儿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嘛。”

 

“烧厨房那个被吓跑了,我在追她。”紫云站在马上阖眼听风,继续道:“你们回去时记得给神医他们包一份带走,今日排骨便宜,我做了不少。”轻微的喘息声从山林深处传来,紫云寻声跳回树枝上,朝四剑方向嘱咐:“要趁热,抓紧时间!”

 

青光一怔,总觉得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按在拂尘上的手脱了力,被雨花逮到机会夺去。得意的雨花抓着拂尘伸了个腰,尘尾故意抽回青光身上。

 

6/顶着双剑合璧胡萝卜雕花的红烧鱼³

 

青光雨花同长虹分开的时候是在一处岔路口。

 

“宫主怕青光剑主和雨花剑主一路奔波又要忙于晚饭,特命我把这个交给二位。” 一个穿紫衣黄披风的小宫女背着个大食盒等在路中间。

“替我们多谢宫主。”

“是。那我先回去复命,告辞。”小宫女附身行礼,罩起黄色披风的兜帽,上马回玉蟾宫了。

那兜帽上还有两只长耳朵。

不愧是玉蟾宫。

 

青光看着小宫女黄色的背影,突然话锋一转,“虹少侠猜猜这里面有没有胡萝卜。”

“胡萝卜?”长虹不解。

“不是用来吃的。”雨花补充道,他已经知道青光所说的胡萝卜指的是什么,“像上元节那次每个盘子边上都有的那种。”

 

却说七剑合璧四海升平后,长虹冰魄仗剑天涯的佳话已无人不知,纵民间未曾见过二人这样那样,可烟火酒茶间已逐渐成为了“你看看人家”一般的比较对象,不论是几十年夫妻吵嘴还是少男少女间的打闹,都不免将七剑之首和玉蟾宫宫主挂在嘴边。

“你看看人家七剑之首,玉蟾宫那么多地还不是人家一个人耕!咱家就一个小饭馆,你还敢睡到日上三竿!”

“你看看人家玉蟾宫宫主,为了心上人吃鱼直接开了几亩鱼塘!我不就用水缸养了几条鱼吗,你逼逼我几天了!”

有个会雕花的小厨子听自家爹娘吵架听得愈发不解,直接投进玉蟾宫伙房查找真相。

 

原来玉蟾宫没有耕地,但七剑之首和玉蟾宫宫主每天都会起很早练剑;原来玉蟾宫也没有鱼塘,七剑之首和玉蟾宫宫主每天下午都去河边钓鱼,那鱼还是七剑之首亲自处理,玉蟾宫宫主亲自挽袖做的。

都是极平凡的事情。

可作为玉蟾宫内部人士的小厨子却知道那有多来之不易。

 

灵鸽传书,长虹剑主又急匆匆地出门了,本来宫主也是要同去的,但在看信后让长虹剑主去了天悬白练。

几日后,长虹剑主的平安信寄来,这人间又少了一桩坏事发生,玉蟾宫上下亦跟着松了口气。

小厨子开心地做了好多菜,竟赶上玉蟾宫宫主提着食盒亲临伙房。

 

宫主和长虹剑主是不是很喜欢过平民的生活?

小厨子趁玉蟾宫宫主选菜时壮着胆子问道,这样他就可以回去教导爹娘了。

 

自然喜欢。宫主微微一笑,挑了一块小厨子的双剑合璧胡萝卜雕花放在食盒中。

 

“雕得真好看。”

 

“蓝很喜欢。”

 

长虹望着被远山划破一半的夕阳,掉转马头,临走前见青光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他道:“要是什么时候能尝尝青光剑主的手艺就再好不过了。或者,请我们到梅梅家吃一顿?”

 

“天色不早了,青光剑主。”

抓紧时间。


7/红豆糕


“臭猴子,轻功好了不起是不是!”

“自然。”

 

青光雨花饭后站在天悬白练的山间上赏月。

雨花今晚吃撑了,拉着青光去林间溜食儿,可没想到那猴子抓着他的手直接蹦上天悬白练最高的地方——一处只能容下两人落脚的山崖。

那猴子就是故意在整他,亏他还去给他寻养护心脉的残雨穿心。

 

雨花敲敲发软的腿,佯装镇定。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他不动,青光总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去,想到这儿,雨花拽着青光的衣摆小心坐下,可他这一抻竟扯出青光藏在身上的东西。

 

他不是没吃药么?逗逗双手接住小药瓶,心中疑惑,医者本能让他扒开瓶塞闻了闻。

是接骨药。

 

一个念头在雨花脑中轰地炸开,熏红了耳朵,若不是他坐在山尖下不去,他早就飞奔回六奇阁了。青光要是知道那事不知要怎么拿捏他,他神医大人一世威名不能让个药瓶给毁了,雨花在剧烈的心跳声中,盯着手中瓶子思考该如何狡辩。与此同时,青光也觉出身上丢了什么东西,他摸摸腰间,低头正看见拿着药瓶要往山下丢的雨花。

 

四目相对,尴尬至极。

 

雨花·:“我···如果把这个扔下去,一会我们下去的时候还能捡到吗?”

 

青光:“你想扔么?”

 

他在雨花的双眼中看到了颤栗的月影与云雾氤氲,以及那背后的自己,“神医大人若是舍不得,我替你扔。”青光见雨花不语便从他手中拿走小瓶子,故作轻松地在手中掷了掷,“你想让他去哪儿?他听你的。”

 

“六奇阁。”

 

土石碎末落进掌心,雨花觉得自己要把山崖边抠碎了,他这个人缺武功、缺胆子、偶尔还缺缺德,他接受自己命运带来的一切残缺,可剜心,想想都疼,他胆儿可小了。再说,天悬白练什么都没有,还有这破山尖又冷又不禁抠,他怎么忍心。

 

“你敢么?”雨花脱口而出。

“嗯。”青光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把小瓶子塞进雨花口袋,“我困了,回去睡觉吧。”说完拉起一脸懵的小神医在他的惊呼中跳下山尖。

 

湘西今夜皓月高悬。

 

天悬白练不比西海峰林、十里画廊等人间仙境,是个集喧嚣孤寂于一身的地界,水声冽冽不绝,却也只有水声冽冽不绝。醒来数次的逗逗终于知晓为何某人在六奇阁赖了四五年。他想,这一定是瀑布搞的,他没有心焦,也不是白天睡多了。

 

但是,嗯,这什么态度?!

嗯好,嗯滚,嗯拜拜。

他不能多说一点吗!

自己都想了一晚上了。

 

雨花记得从前在江湖上乱撺的时候见过一种生活在山地草原上的旱獭,叫声十分奇特,此刻他特别想学那旱獭嘶吼:“啊——”可他刚张开嘴就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雨花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饿了。

 

“我饿了,猴子你有吃的吗。”心绪烦乱的雨花下意识问道。

 

“……” 无人回应。

 

雨花转过身子,原来那人双手枕在脑后,靠着树干睡得甚是安稳,他盯着空悬的纤细腰身,啧啧摇头,心道年轻人真不爱惜自己的腰,想着便解下自己的外袍裹在随身的小包袱外面,挤进青光腰下。

 

“有红豆糕,神医大人吃吗。”

 

一双手倏地圈上雨花的腰,待他仔回过神来时,自已已经莫名其妙地躺在地上,身上还欺压着一个人,几缕长发落下钻进他颈间又扎又痒。雨花尝到一块糖,软软的,他不敢咬只能含着,可那糖却反咬他唇边一口。雨花踹了糖一脚,糖怪甜的他又不想吐出来,齁得他提不起劲还喘不上气。雨花拽拽那长发,身下的雨花剑硌得他腰生疼,果然,他马上被提起来靠在刚才做的那个包袱枕上。

糖在嘴里还没有化,雨花借着月光看清一双笑眼,又通过笑眼看到自己眼下的红。

 

从今以后,眼前心上,皆有红豆。

 

他们本该在红尘中纠缠永生永世。

 

The End 夜深了逗逗小朋友要睡觉觉了没有车

1. 四逆汤,给从雪山回来的某人的温里剂

2.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3. 灵感来源于郭德纲的黄瓜雕的大龙骑自行车

PS:一万多字,一个亲亲,我太难了。以及本意想写舌尖上的张家界来着,结果越写越跑题,向被烧的金鞭溪客栈厨房谢罪。

BTW:还准备了一个眼罩引发的跳美人爬床实录和另一篇带情节的床上运动文学。12.31和1.1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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